|
|
午后槐荫微熏，天际被大片大片绚丽的火烧云染红，如满池肆意绽放的芙蕖，又似熊熊燃烧的烈火,可这红莲业火，烧得去业障，却烧不尽痴情。
他闭着眼，独自躺在训练场上，心如止水。他已经哭了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，过往的一切如瓦肆里的皮影戏，一幕幕从眼前掠过。
每一幕，都是关于她的。有初见时她肝肠寸断的模样，有新婚燕尔时她冷若冰霜的模样，有吵架后她涕泪涟涟的模样，还有临了入睡时恋恋不舍的模样……在与自己相伴的时日里，她大多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，可他不怪她，因为他知道，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已经给了那个叫后来出现的男子。
即使她辜负了自己的一往深情，漠视了自己的一腔痴意，甚至在嫁自己为妻后还心有所属，可他仍无怨无悔。
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，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，她一袭翠绿色的罗裙，不施铅粉，满头乌发挽成一个螺髻，她那长长头发还随着风左右翩翩起舞，眼角带着点点泪痕在古墓派一颗桃树下坐着，如同一朵被暴雨摧折的白雏菊，楚楚可怜。
他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“野有蔓草，零露瀼瀼，有美一人，婉如清扬”这句诗来，身为侠客四处漂泊浪迹天涯的他，早已见惯了各种妖娆多姿的美人，可是却从未见过如此婉婉有仪的女子。此时的他生怕自己看得入迷，遂告诉自己，那女子名叫……，也是一名才女，只不过前些日子可能是因为许多琐事缠身而变得烦恼，今日想必是已经不能再忍受，所以才会贴出告示来送礼。
他只觉得心好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剑，这般好的女子，是谁这般有眼无珠的人才会辜负她呢？自己若是能娶她为妻定要如宝似玉般呵护一生，又猜想她或许是因为要去向远处谋生才出此下策呢，于是他赶紧按着告示所留处骑马狂奔而去。
他来到时一看气愤至极，骂自己没出息，以前为何不好好勤练武艺，轻功这样一般，却让人捷足先登？他不语，只是站着一旁一动不动，默默看着她在说话的嘴唇，他也不回答她的话。过了许久，那女子见他一直没说话，又软语柔声的悄悄对他说“我若真是送你了，你日后定要好好珍惜、好好善待”。他羞怯不敢语的答道“在下定用命去爱护姑娘所赐”。她走了，他还在原地傻傻的愣站着……因为他不想这一场景这般快的就谢幕，因为他想能多停留住一柱香，甚至半柱香，他才会知足……
他摇摇头，义正言辞的告诉自己，自己是一定会好好替姑娘保管的。他要让她以后再回来时，能看到还是原来的去时的那模样，在完完整整的交还于姑娘。
他高兴极了，如情窦初开的少年，一心想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喜悦无处不在。于是便跑遍京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，就想去为她买身行头以表答谢，他所去的地方大到共枕的千机床，博古架呈列的金石文物，小到纳凉的白瓷枕，遮阴的碧纱橱，小憩的湘妃竹簟，甚至是挂帷幕的小银钩，安眠用的沉水香……无一不是精挑细选，只盼着她日后能过得舒心。
同窗好友笑他目光短浅，不知什么叫如花美眷，他却对此毫不在意，只是兴致冲冲地准备着送礼。的确，世间的女子千万，如同春日姹紫嫣红的花，可这与他何干呢？他不是蝴蝶会万花丛中过，他所爱的，他所放不下的只有她这一朵。
一日不见，如三月兮，对他而言，等待归来的每一日都如年。每夜他看到的却是一副没有生机的仕女图。她淡漠不许的仿佛就在他身旁边，一身白皙皙的薄纱衣包裹着她嬴弱的身躯，仿佛铺天盖地的火焰要将她湮灭，想象中那双原本该波光潋滟的杏眼也化为深山里的一口古井，没有任何涟漪。心如槁木，面如死灰，说的，不外乎是这样吧。
是自己做错了？他疑惑，私下暗暗遣人去打探她的过往，原来，她与别人已是青梅竹马，郎情妾意，却奈何婚定后他所知所，不仅对她百般刁难，最后更是前去休弃那个人。那个人仍旧不舍，还对她心有不舍，却不顾她与他之情，而她虽以真言相告被，她却仍对着那个人念念不忘，
知道这一切后，他对她更多了心凉，同时也坚定要对她好的决心，精诚所至，金石为开，只要一心一意对她好，总有一日她会被感动，会对自己敞开心扉，以真诚相待。他终究太过天真，不知女人的心总是很小，小到只盛得下一个人，却不知她的心早已给了那个日日陪伴她的人，无论值不值，无论对不对，都再没有他的位置了。
他知她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着，于是每日他都会不顾疲惫的傻坐着，就像陪着她一样，后来才知她所坐并非所爱，只是为了等那个人来，她受了风寒嗓子不好，于是每日睡前必会细心叮嘱她勿忘服药……对于他小心翼翼的讨好，她不知是否有铭记在心，偶尔也会对他笑脸相迎，虽只是浅淡笑意，却足以令他高兴许久，何况，在他精疲力尽之时也是她陪伴身旁。
求不到琴瑟在御、两心相悦，举案齐眉、相敬如宾也是好的，可好景并没有持续多久，因她还对那个人心心念念的。对他总少了些情……
昨日七夕他与她倾心相谈，暧昧不清。可却不知她仍与那个人藕断丝连不分……他闭目向天，不禁感叹：“红酥手，黄縢酒，满城春色宫墙柳。东风恶，欢情薄。一怀愁绪，几年离索。错、错、错。春如旧，人空瘦，泪痕红浥鲛绡透。桃花落，闲池阁。山盟虽在，锦书难托。莫、莫、莫”
可短短数十字，却要了她的命。她看到后，就仿佛失了魂魄般，日日沉湎在悲伤里。若相思会使一个女子憔悴如菊，那绝望则会使一个女子一心寻死。
正如：“世情薄，人情恶，雨送黄昏花易落。晓风干，泪痕残。欲笺心事，独语斜阑。难，难，难！人成各，今非昨，病魂常似秋千索。角声寒，夜阑珊。怕人寻问，咽泪装欢。瞒，瞒，瞒！”
然后油尽灯枯，缠绵病榻，他倒地不起，尽管用尽人参灵芝，整日衣不解带的照料着身，他却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窗外离开人世。
那双半遮眼睛眺望着窗外，他知，她放不下她，那个在匆匆一别后就赶奔赴沙场的男子。他等不到回去的时候，而自己也不能让她来，泪水夺眶而出。
她对他而言是一生回不去的灯火，而于他对她的爱而言，就是一生逃不开的劫难，无需山盟海誓，只因那深秋的惊鸿一瞥他就沦陷在她的世界里。
千百年后的人们感慨着那个人和她的爱情故事，却甚少有人记得那个满腔痴情、沉默守候的他。他喜欢上一个女子，化身为石桥，愿用五百年的风吹雨打，日晒雨淋也要换来擦肩一过，他则用尽半生的时间，才换得她一枚浅笑，低到尘埃里开不出花来。
可他已经不在乎了，朦胧间只看见一身翠色罗裙的她静静站在前方。
她曾告诉他，等你回来，我给你做回锅肉吃，可好？这是他临了时都一直念念不忘的。 |
|
狗仔卡
发表于 2016-8-26 19:05
收藏
分享
支持
反对
提升卡
写的不错
